1
年5月，韩小妍来湖南出差，抽空拐回老家，一来看望“留守”老爸老韩，二来她有事相求。
老韩每月有多的退休工资，经济上是不用韩小妍担心。可她为了孩子把老妈“借调”到武汉5年了，把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老韩活活逼得生活自理。
虽然老韩不去的原因，是他觉得外孙是别人家的孩子，带着没劲，所以宁愿一个人留在乡下做个留守老人。
韩小妍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。因着这份愧疚，韩小妍经常会给老韩东西。
看老韩嘴角上扬，一面嫌弃一面得意，韩小妍就觉得心里似乎平衡了一点。
韩小妍把买的礼物塞进后备箱，开车滑进了村级公路。她想悄咪咪回去给老爸一个惊喜，顺便看看老韩在家里忙些什么。
韩家是一幢独立小洋房，老韩在前坪栽树种花，一年四季鸟语花香的，用他自己的话说，这就是一个世外桃源。
农村的习惯，只要有人在家，都不兴关堂屋门的。
韩小妍泊好车，提着礼物直接进了屋。
她一面把东西放到客厅的茶几上，以为老韩在卧室看电视，直接推门进去：”爸，我回来啦！”
在门推开的一刹那，她如同被高手点穴一样愣在门口，张着嘴瞪着床上那两具痴缠的身体，六只眼睛猝不及防地对上了。惊慌，尴尬和意外，写在每个人脸上。
韩小妍只觉脑子里轰的响过一个炸雷，炸得她头昏脑胀，辨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。
下一秒，床上的女人哧溜一下从老爸身体上滑下来，掀起旁边的被子蒙头盖上，敏捷到韩小妍都没看清她长什么样，只那一头黑缎一样的秀发铺在枕头上。
那碎花枕套，还是老妈去武汉前亲手赶制出来的。
2
”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？我没教你进别人的房间要敲门吗？”老韩一边扯过被角遮住身子，一边严厉喝斥。只是声音很有点虚张声势的味道。
撞见自己的亲爸出轨，韩小妍又尴尬又愤恨，反应过来后甩下一句“我在外面等你”，恨恨地摔门而出，蹬蹬蹬冲到屋前的花架下，感觉那株怒放的三角梅都挂满了冷笑。
过了半晌，老韩系着扣子走出来，在花架旁的椅子上坐下，点了一根烟猛吸了两口才说：”你都看到了，要怎么样随便你！“
在韩小妍的心目中，老韩一直就是方方正正如秤砣一样的存在。可是现在，看着老韩的无耻嘴脸，这形象如门板一样轰然倒塌，碎成了一地渣渣。
她咬着后槽牙，挤出一串问号：“哪里的？多大了？你怎么认得这号人？多久了？”
“7岁。就村里的，跳舞玩到一起的。”老韩知道瞒不住了，干脆认了。
年，村里流行起跳广场舞。一到傍晚，一群大爷大妈叔伯婶子就在村委会集合，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舞动起来。
64岁的老韩也从刚开始去凑热闹，到后来加入了这个队伍。
韩小妍曾大力支持，特意买了跳舞的衣服鞋子寄回去，让老爸去消磨时光。
”7岁？才比我大5岁！比你小27岁！”韩小妍吓了一跳，眼睛瞪得像牛眼：“村里的？你不怕她老公打断你的腿……”
她掩住口，自己简直是气昏头了。这个时候老韩被人打断腿都是该的，她操哪门子闲心？
谁知老韩脸上现出三分得意：“她老公不在了，不怕！”
韩小妍想说她老公是不在了，你老婆还好好的活着呢，你怎么就为老不尊晚节不保了？
“对了，你回来做什么？”老韩打断了她的思路。
韩小妍一怔。她家孩子马上幼升小了，她急着买套学区房，想让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。
可武汉的房价这些年涨得太厉害，她手里的钱不够，听老妈说老韩手里攒了不少钱，她就想找老韩开口借点凑个首付，一次到位买套大点的。
谁知一回来就碰到这种破事，这一搅和让她把正事也给搅忘了。
说话的工夫，一个穿着韩版裙子的女人从屋里走出来，朝老韩抛了个媚眼，扭着丰乳肥臀走了，连眼角都没给韩小妍，倒像身后长了两钩子，把老韩的目光给勾走了。
韩小妍心头一堵，没好气地白了老韩一眼：“你想怎么着？”
“阿美说她怀孕了，我带她找关系查了，是个男孩。”老韩把手中的烟掐灭，那亮光飞到了眼里，“小妍，你知道的，我一直想要有个儿子。以前是条件不允许，现在有这个机会了，我想……“
“你想什么呢？！”韩小妍腾地站起来，指着他吼，“你自己多大年纪了心里没个数吗？你要生下这个孩子，你能养大他吗？我妈怎么办？你是打算离婚吗？”
老韩噎了一下，继而大手一挥说他现在才64岁，这身体活到84没问题，怎么就养不大儿子了？还说要是她们愿意，他觉得就这样过也行，反正又不住一起。
家里红旗不倒，外面彩旗飘飘，果然是每个男人的梦想。哪怕这男人已经头发白了牙齿松了，也还在做这种美梦。
“你想得美！”韩小妍一张脸涨得通红，钱也无心问了，转身上车发动车子。
老韩的吼声蛇一样追来：“能过就过，不能过就离，老子的事轮不到你来管！”
韩小妍赌气离开。回忆就像开瓶器，嘭的一下把记忆的瓶盖打开，过去的父慈母爱冒着泡泡喷了出来。
4
韩小妍打小就知道，老韩是入赘的。
老韩家里很穷，兄弟又多，年近0还娶不上老婆。后来老妈在一个亲戚家看到他，就一见钟情爱上他。
当时小妍外公是村支书，老妈不顾颜面主动托人做介绍，和老韩结了婚。婚后不久，赶上学校招民办教师，她又求外公帮忙打点各种关系，才让老韩进了小学教书，后来又入了编，端上了铁饭碗。
年韩小妍出生时，张群大出血，在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。韩家人见是女孩有些失望，老韩安慰说他们都还年轻，以后还有机会，他一定会给韩家添一个大胖小子的。
可是后来，老妈的肚子再没动静。各种方法用尽之后，老韩也渐渐变得沉默寡言了。不上课的时间，他不再抢着帮老妈干活，而是写字画画看书，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。
韩家人见老韩条件好了，兄弟有生几个儿子的，提出过继一个给老韩。老韩也确实动过这个念头，只是最后发现，好像要哪家的孩子都不利于和谐，就拍着胸脯说自己能生，拒绝了兄弟们的好意。
结果是，老韩熬到头发泛白也没儿子，经常被韩家人含沙射影刺他。
张群因为肚子不争气，觉得愧对老韩，更加由着他的性子来，甚至为了顾及老韩面子，打破农村入赘的规矩，让韩小妍改姓韩。
不过，老韩虽然对没生儿子有点意难平，对韩小妍还是挺好的。
她记得，小学时上下学都是坐在老韩的单车后座上来去的；每一期报名都是老韩领着去的；作业是老韩给看的；家长会是老韩参加的……直到她高考，也是老韩站在校门口为她助威的，志愿也是老韩帮着把关的。
年她大学毕业，老韩亲自送她去武汉上班；她结婚，老韩当众哭得稀里哗啦。
在韩小妍心里，老妈就是那个憨憨地洗衣做饭收拾屋子、给她舒适生活的人。而老韩，就是她的人生导师，指引她走过了无数个迷茫时期。
年她生下儿子需要娘家帮忙，即便老韩说外孙又不姓韩，不愿帮她来带孩子，她也只认为是老韩在故意开玩笑的。
可是现在，老韩居然宝刀未老，马上要有儿子了，这叫她怎么接受一个比她孩子还小的弟弟？如果老妈知道了，又怎么受得了？
5
韩小妍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武汉的。只知道回去后，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，倒到床上不想动了。
老妈几次进来问她怎么了？她蒙着头说太累，昏昏沉沉睡了。她还无法接受老韩的转变，也不知怎样面对老妈，更不知道怎么劝老韩回头，只能逃得一时算一时。
过了两天，韩小妍陪张群看电视，看到男主出轨的情节时，心念一动故意探口风：“老妈你和爸长期两地分居，就不怕我爸也像电视里的男主人一样，有了花花肠子？”
老妈笃定地摇摇头，白了女儿一眼：“你这丫头瞎说些什么？！你爸年轻时都没这想法，如今老了，更不会胡来了。”
韩小妍张了张嘴，看了坐在一旁玩乐高的老公儿子，打到嘴边的话在舌头上滚了几滚，强咽了下去。
她还没想好怎样把这个残酷的真相告诉他们，没想到老韩却自己爆了雷。
那天韩小妍正在工位上忙，手机在办公桌上震动起来。她捞过来刚按下接听键，老妈的哭声就传了出来：”小妍，你爸，他，他要和我离婚！”
这个老韩，真是没得救了！韩小妍心里有一团恨，嗞嗞地冒着烟，有一种想毁灭一切的冲动。
老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，韩小妍怕出事，只好安慰说马上请假回去陪她。
回到家，只见老妈头发凌乱双眼红肿窝在沙发里，垃圾桶里堆满了濡湿的纸巾团。一见女儿回来，她又嗷地嚎哭起来，仿佛天塌了一般。
在韩小妍的再三追问一下，老妈才说出事情的原委。
原来她看小妍买房缺钱，就打电话回去，本意是想跟老伴商量，把养老钱拿出一部分先支援一下女儿。谁知老韩以为事情穿了帮，接到电话就先发制人说孩子是一定要生下来的，还说她要是不接受，就离婚。
孩子？离婚？老妈懵了，除了哭泣不知道怎么办了。
“看吧，我早说了，他重男轻女你还不信，这下知道了吧？”老妈祥林嫂一样地念叨。
6
韩小妍一听，当即炸了毛，也顾不上什么老幼尊卑，一个电话把老韩骂了一顿。
可能是豁出去了，老韩说了实情。
村子只那么丁点大，阿美和老韩明铺暗盖这么久，那点破事被阿美婆家人发现了。婆家人觉得她丢人现眼，要把她扫地出门。
阿美慌了，要老韩赶紧拿主意，否则就打掉孩子。
老韩好不容易老来得子，自然舍不得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，正好老伴打电话来，他以为女儿把这事说了，就干脆提出了离婚，好给阿美一个交代。
让韩小妍没想到的是，老韩居然无耻到让老妈净身出户，成全他的儿子梦。
他厚颜无耻地说老伴一辈子没出去赚过一个子儿，家里吃穿用度都是花的他的工资，房子也是他花钱拆了老房子翻修的。就算老伴曾帮过他，他让她这一大半辈子衣食无忧，她生不出儿子来，他也没有嫌弃她，也算还清那份恩情了。
现在，他想追求自己的新生活，想要有一个梦寐以求的儿子。现在胎儿有15周了，张群就该成全他，让他圆了这个梦。
“小妍啊，别看我每个月有这么多工资，其实家里的开销也大，我其实也没剩多少，以后还要养你弟弟……”老韩略一停顿，”我看要不这样，我以后也不用你养老，你就顾着你妈就行了。你都在大城市立足了，就别想着我这仨瓜俩枣了。你弟弟，才是韩家的香火！”
老韩不愧是老师，这口才果然厉害。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听到，韩小妍是万万不肯相信，教了一辈子书的老韩，其实把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植在骨髓里；她历来敬重的老爸，会是这样一副无赖嘴脸。
她本来还念着父女情份，想瞒着老妈劝劝老韩，只要他同意跟那女的断了，她就当他昏了头，忍了。
可现在老韩下决心另起炉灶，还想昧下所以财产给那个野种，一个子儿都不给她们母女，她忍不了。
天要下雨娘要嫁人，如今老韩和那小妖精小人儿都造出来了，她得想办法争取自己的权益才行。
韩小言揉了揉太阳穴，心想硬刚肯定是行不通的，只能智取了。
老妈在一旁跳脚骂娘：“都是那狐狸精把魂都勾了去！离就离！我就不信了，他跟那个小妖精能落个好？！还养儿子呢，谁知道是不是给别人顶了缸？小妍，我虽然没管账，也大概知道你爸手上应该还有0多万。你赶紧想想办法，不能便宜了那对狗东西！”
顶缸？韩小妍眼前浮现阿美那妖娆的身姿勾人的媚笑，心里有了主意，守不住人，那就守财吧。
老韩不仁，别怪她不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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